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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回 千古多情壮志留鹃血

长白山上的众弟兄们,自从司徒明回北平之后,天天盼望他早日运了军火到来。可是等候了一个多月,确实信息杳然,好像石沉大海。大家心头当然闷闷不乐,尤其是慧英的芳心里更为忧煎异常。这日,国忠和志良在外面探听了一个消息回来,说敌人又有大批军火在这里附近经过,假使要劫夺他们,那又是一个好机会。不过这回敌人防范十分严紧,恐怕不容易得手。慧英沉思良久,眸珠一转,说道:

“我们要得这一批军火,非里应外合不可。”

“里面没有办法进去,这‘里应’两字的希望又从哪里起实现呢?”

国忠搓了搓手,表示很困难的样子。慧英微微地一笑,雪白的牙齿微咬着嘴唇皮子,点了点头,说道:

“办法是有一个,只不过我们须冒极大的危险,而成功与否,那还是一个问题。”

“谋事在人,成事在天。只要有办法,我们总得干一下子。”

“志良这话不错,不入虎穴,焉得虎子?司徒夫人,你不妨把办法说出来听听。”

国忠听志良这样说,认为这办法不错,遂点点头,又向慧英低低地问。慧英一本正经的态度,很认真地说道:

“敌人是十分好色的,所以我利用这一点,不妨来一个美人计。我的意思,你们两人之中,无论哪一个跟我一块儿下山去,假称兄妹,趁有机会,混进敌营。单等晚上,你们带了众弟兄悄悄地埋伏在四周,只看敌人营内有火光烛天,就知道我在里面事情成功,你们可以大举进攻了。这个办法,不知道你们也认为好吗?”

“司徒夫人这个办法好极了,我跟你一同下山去好了。”

“不,还是我跟了一同下山去。”

“你们两人不用争执,下山的责任虽大,但在山上领导众弟兄埋伏的责任更是重大。现在我的意思,志良既然先说跟我同去,那么国忠就留在山上吧,等到天色昏黑,你就要带领弟兄们下山来埋伏了。”

慧英见他们两人都要抢着同去,遂用了正义的态度调遣着说。当下国忠不敢违拗,立刻答应下来。这里慧英和志良大家各自去化装成一对乡村人家兄妹的样子,和国忠握手分别,匆匆地走下山来。将近敌营的旁边,慧英和志良故意在地上坐了下来,装出赶路很吃力的样子。不多一会儿,前面走来一个身穿西服的男子,他匆匆地低头而过。慧英故意咳嗽了一声,那男子方才发觉路旁有人,遂回过头来向他们望了一眼。当他见到慧英的时候,脸上立刻显现了惊喜的颜色,便慢步地走了回来,和颜悦色地问道:

“喂!你们这两个人怎么坐在这里干什么呀?”

“哦,我们是探亲去的,路过这里,因为走得吃力,所以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的。”

慧英听问,故作羞涩的样子,低垂了粉脸,却默不作声。志良却装出诚实的样子,很老实地告诉。那男子点头道:

“你们是两口子吗?”

“不,我们是兄妹。”

“这里过去有日本兵,你们走过去,恐怕要把你们当作奸细看待,所以我劝你们还是不要过去的好。况且你妹妹又是一个小姑娘,那是更危险了。”

“啊呀!那可怎么办呢?我们老远地来此,若再回转去,我们不是白费心血了吗?”

志良听他这样说,显出十分焦急的样子,急急地说。那男子笑了一笑,说道:

“你们不要着急。假使你们要过去,我可以送你们过去的。”

“你……你是什么人?难道日本兵肯买你的交情吗?”

“我是司令部的翻译,和日本兵都认识的,那不要紧。”

“哥哥,我看还是回去的好,因为我心里有些害怕。”

慧英见他留了小胡须,看情形也是和敌人有关系的人,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,但表面上还故意显出害怕的样子,低低地拒绝。那男子急忙说道:

“姑娘,你不要害怕,我既然答应送你们过去,我当然有这个把握。老实说,我虽然是日本司令部的翻译,但我到底是个中国人,我当然要帮自己的同胞,你们说是不是?”

“妹妹,这位先生的话很有道理,那么我们就跟他过去吧。”

志良也假意儿向慧英劝慰,慧英还装出疑惑不决的样子,迟疑了一会儿,那男子又连连相催,说自己还有别的公事去干,你们要真的不想过去,他便不管这个闲事了。志良听了,连忙又向慧英再三地怂恿,慧英才委委屈屈地站起身子来,一步挨一步地和志良跟着那男子向前面走了。当他们走到日本兵营帐的前面,忽然听那男子向站岗的日本兵说了几句日本话。那两个日本兵立刻狰狞了面目,好像虎狼一般地凶恶,奔了过来,把志良和慧英抓了,向兵营里走了。慧英和志良不由大喜,但表面上却害怕得“啊呀”一声叫起来了。

你道这是为了什么缘故?原来这押军火的大队长山木小郎是个好色之徒,他要弄个女人玩玩,所以叫这个翻译去办女人。不料巧遇到志良、慧英,所以那个翻译心中大喜,设计把他们骗了过去。但他哪里知道慧英、志良是将计就计,实实在在是那个翻译上了他们圈套。当时慧英被他们拉拉扯扯地抓到大队长的房间,只见山木小郎是个短小精悍的人儿。那个翻译随后跟进,向山木小郎说了一会儿日本话,便即退到外面去了。这里慧英假痴假呆地掩着脸,呜呜咽咽地哭起来。山木小郎走到慧英身旁,拍拍她的肩胛,笑嘻嘻地说道:

“姑娘,侬好来西,勿要哭呀,阿拉交关欢喜侬。”

“侬是啥人?为什么把我抓到这里来呀?”

慧英停止了哭泣,抬起粉脸,故作害怕的样子,秋波盈盈地瞟了他一眼,低低地问。山木小郎倒也很会说几句生硬的中国话,遂笑着说道:

“我是大队长,阿拉势力交关交关。侬拨阿拉做家主婆,阿拉欢喜侬。侬勿答应,阿拉马上把侬枪毙!侬要死要活?”

慧英见他说到这里,立刻把脸改换了,笑容收起,显出杀气腾腾的样子,恶狠狠地问。一时心中暗想:我若不牺牲一点儿色相,事情怎么能成功呢?这就含了妩媚的娇笑,偎到山木小郎的怀里去,惊喜地问道:

“你……你要讨我做家主婆吗?真的还是假的?”

“当然真的,我说的当然真的呀!”

山木小郎对于慧英这个举动倒是出乎意料之外,因此乐得什么似的,把她紧紧搂住,在她粉颊上连连地吻香。慧英推开他的脸,笑嘻嘻道:

“那么我不是可以做队长太太了吗?”

“嗯!我是大队长,你是队长太太。来来来,好姑娘,阿拉马上性交性交。”

“哎!慢慢交,慢慢交!你不要性急来,天色还没有黑下来,阿拉怕难为情。等到夜里,阿拉两个人喝些酒,大家好好儿地白相白相,你说好吗?”

慧英见山木小郎兽性勃发,拉了自己,马上就要抱到床上去了,这就心生一计,向他羞答答地说。山木小郎平日和女人交合,总脱不了是强奸的方式,虽然是解决了性欲问题,但到底没有什么滋味。今天得到了这么一个美貌的女子,而且她自动地愿意给自己好好儿地玩弄,虽然是要到了晚上才能享受这甜蜜的滋味,但也只好暂时熄了欲念,放了慧英,笑道:

“好,好,阿拉到了夜里,再和你白相白相吧。”

“那么我还有一个哥哥,他被你们部下抓住了,请队长快放了他。”

“没有关系,没有关系,阿拉马上放他好了,你哥哥叫什么名字?他不是游击队吗?”

“什么游击队?他和我到亲戚家中去的,他是一个好百姓!”

慧英竭力镇静了态度,故作不明白的样子,急急地解释。山木小郎含笑点点头,遂立刻传令出去,把志良带进队长室来。当下志良和慧英见面,故作十分悲伤的样子,抱头大哭。山木小郎在旁边劝道:

“喂!你不要哭,你不要哭,你妹妹给我做家主婆,这是她的好福气呀!你叫什么名字啊?”

“我叫志良……”

志良恐怕慧英已经告诉过他姓什么,所以他不敢把“陆”字说出来,单告诉“志良”两个字。好在山木小郎对于这些并不十分注意,点点头,又问道:

“你妹妹嫁给了我,你愿意在我这里做事情吗?”

“我愿意的,只要你队长吩咐我做什么事,我心里一定很高兴。”

“那很好,你就做我的卫兵,怎么样?我给你一个符号吧!”

“好的好的,队长这样看得起我,我心里太高兴、太感激了。”

“你是我的大舅子,我们是亲戚了,没有关系,你不要客气,不要客气。”

山木小郎笑嘻嘻地说,表示非常得意的样子,一面带领志良到外面,和其余的卫兵介绍一番,并且传令下去,今夜队长要结婚了,晚上大家可以饮酒作乐,表示庆祝的意思。部下得了命令之后,大家兴高采烈,自然是十分欢腾。

夜里,队长的卧室内也摆了一席酒菜。慧英握了酒瓶,笑盈盈地在玻璃杯子内满满地斟了一杯酒,媚眼儿含了勾人魂灵的目光,向他逗了那么一瞥,温情蜜意地笑道:

“队长,我们多喝几杯吧,喝了酒后,我们可以更加地欢喜欢喜!”

“哈哈!哈哈!花姑娘,你真美,你真好,阿拉爱你极了。”

“真吗?队长,我也爱你极了。”

山木小郎醉眼模糊地望着慧英的粉脸,觉得是美丽极了,他伸手抬着慧英的下巴,忍不住大笑起来。慧英觉得在这个时候,若不牺牲一点儿美色,事情是不大容易成功的,于是把娇躯偎到他的怀内,她喝了一大口的酒,凑到山木小郎的嘴边。山木乐得魂灵也飞出躯壳去了,连忙把口一张,便将慧英灌过来的酒早已喝了下去。慧英还妩媚地含笑问道:

“队长,这酒的滋味甜吗?”

“甜,甜,甜极了!好姑娘,你给我再吃几口吧!”

慧英巴不得他有这几句话,心里也欢喜万分,遂不顾羞耻地就把酒用嘴一口一口地灌给他喝,直喝得山木小郎酩酊大醉,身子也有些摇摇摆摆起来。他搂了慧英的腰肢,笑嘻嘻地说道:

“好姑娘,阿拉可以白相白相了。”

“好的,好的,队长,你先到床上去躺着,我一定陪你困觉。”

慧英含笑点头,她扶了山木小郎,走到床边睡下。当山木小郎躺下的时候,她早已奔到那一箱手榴弹的旁边,取了一枚手榴弹,拔去了柄,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向床上掷了过去,只听哗啦啦一声响亮,顿时火光四射,浓烟飞冒。山木小郎的身子,早已头归头、脚归脚地飞腾起来。因为室内面积小,慧英奔逃不开,所以自己也不免被弹片波及,她只觉一阵子疼痛,早已跌倒地下。因为这时卧室本来是用帐篷搭成的,所以火光飞着,早已燃烧起来,于是国忠在四周埋伏的弟兄们,一见火光烛天,便大举进攻,一时之间,枪声大作,杀声震地。敌兵正在兴高采烈地饮酒作乐,冷不防有此变化,大家慌张十分,手足失措,都莫名其妙地奔窜出去。但外面把守的国忠,带领弟兄们架了机关枪,一阵子扫射,敌人死者,不知其数。

当队长室内爆炸的时候,志良心里是很明白的,他立刻急匆匆地奔了进来。只见室内火光四射,浓烟弥漫,却不见慧英人在何处。他心中急得什么似的,遂连连叫喊,只听慧英在地上答应,连忙低头去看,慧英果然倒在地上,于是立刻把她抱起,只见前面帐篷已经烧破,这就从火堆里蹿了过去,没命似的往冷僻地方奔逃出去了。

慧英这一下子美人计虽然是成功了,把几百个敌人都歼灭尽绝,而且还夺获了不少的军火,可是她的本身,因为受伤惨重,竟至奄奄一息。志良和国忠十分悲痛,正在无可奈何的时候,忽然司徒明完成了使命回来,当下一听了这个消息,不由心碎肠断,三脚两步地奔到慧英的床边。只见慧英脸色惨白,星眸微闭,好像已经死过去了的样子,这就忍不住哭叫起来,说道:

“慧英,慧英!”

“啊,你……是阿明?”

“是的,我是阿明。”

“难道我们在梦中相会吗?”

“不!不!我从北平已经办了军火回来了。”

“好!你已完成了使命,我也尽了国民的责任。阿明,我真想不到还能够和你见到这最后一面,那我们也真可以说是有缘的了。”

慧英被司徒明急促的呼声一阵子叫喊,她慢慢地睁开眼睛来,当她见到司徒明的时候,心中惊喜得又兴奋起来,不过她还有些疑惑的样子,直待证明这是事实,她终于是默默地流下眼泪来。司徒明的热泪也纷纷地滚下了两颊,哽咽了声音,说道:

“慧英,你为什么这样性急,不等我回来呢?”

“我已杀了敌人,我们已夺获了敌人许多的军火,我虽然死了,我没有悲伤,我的死是有价值的。”

慧英惨白的脸上犹含了一丝淡淡的微笑,低低地回答,话声是显得十分轻微,显然是有气无力的样子。司徒明还说什么话好呢?他只有默默地流着眼泪。站在床边的志良、国忠、小青,以及众弟兄们,大家因为感到她的勇敢伟大的精神,所以也凄然泪下。慧英似乎感到很兴奋的样子,望了众人一眼,又说道:

“大家不要为我而流泪,不要为我而伤心,死是人人逃不了,我认为我今日的死,是已经像做生意似的,赚了不少的性命了。”

“是的,司徒夫人的精神永远不死!”

国忠含泪回答,他虽然是个最强硬的个性,不过他此刻也觉得有些酸鼻。慧英听了,十分欢喜,所以精神又振奋起来,她要小青把她扶坐起身子,靠在床栏的旁边,用了很沉重的语气,说道:

“众位弟兄们都在这里,那很好,我要跟你们最后说几句话。”

“慧英,你……你还是保养精神吧!”

“不,阿明,你别阻我,我此刻的精神好极了。我本来是一个军阀的女儿,我素来恨我爸爸的行为,但是我做女儿的没有办法,况且我又并没受过高等的教育,虽然我很懂得一点儿忠孝节义,但我始终是关在所谓闺房里的。为了旧式婚姻的压迫,我曾经一度做过尼姑,在清静的佛地中也曾经度过了好几个的春秋。但是世事浮云,变化无定,我却会做到抗敌的工作,这是谁也想不到的事实。”

“司徒夫人,这是我害了你的。”

“志良同志,请你别那么说,我要如在静土庵中偷活了一生,倒还不及在这里过了一日。所以我认为我今日能够替国家尽了这一份力量,完全还是你的造就,我应该是要深深地感谢你的。”

慧英说到这里,顿了一顿,她似乎感到有些吃力。众人劝她躺下,但是她不肯,仍旧很吃力地说下去道:

“敌人侵占了我们东北四省,可怜我们同胞的命运,就比鸡犬都不及了。他打了你,他再要你笑,你忍着痛,只好装笑脸。他把雪亮的刺刀,向你身上随心所欲乱戳,他不当你是人类,他把你当作畜生一样地要杀就杀,要剐要剐。可怜我们同胞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之下,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,天天在水深火热的活地狱里受苦、受委屈。但我们同样是大地上的人类,我们为什么要受这样的痛苦?我们要自由,我们要平等,我们只有起来反抗!我们要杀……”

慧英说到这里,咬牙切齿地涨红了脸,握紧了拳头,猛可向上扬了扬,表示那份悲壮激昂的样子。众人听了,无不为之动容。慧英却接下去又壮烈地说道:

“我们好在有流不完的铁血,杀不尽的头颅,我们要报仇,我们要收复这破碎的山河,我们要为五千年来大中华民国雪耻争光!我们绝不怕死,我们要起来拼命!亲爱的弟兄们,我们不要在耻辱下偷生,我们要在光荣下死。假使忍辱而生,这还不如光荣而死好得多了吗?我们应该知道,保全个人的地位,而辱没国家大体的人,这是最可耻、最卑鄙的东西!想我们身为队伍中人,上不使国家受辱,下不使同胞受苦,这便是我们军人的本色!”

“夫人的话,我们都已经知道了,请夫人保重贵体要紧。”

国忠见她说得大有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,遂又低低地回答。小青含泪上前,连忙把她身子又扶到床上。慧英长叹一声,说道:

“从此以后,我恨我再也不能临阵杀敌了。但愿众弟兄跟随司徒将军奋勇杀敌,还我河山,则我今日之死,也含笑九泉了。”

慧英说到这里,众弟兄都挥泪不已。志良遂命众人暂退,让夫人静静休养。他自己和国忠、小青也都回身退出房外来,于是室内只留了司徒明一个人,他捧着慧英的粉脸,低低地泣道:

“慧英,你太勇敢了,你太伟大了,你到底实践了匹妇有责的这一句话了。你真不愧是个巾帼英雄!”

“阿明,我不敢承认是个英雄,我只不过替国家尽了一份的责任罢了。虽然我今日之死,是死得其所,可是留下了你一个人,在这破碎的山河里,我心里总觉有些遗恨。假使兰芬小姐好好儿地在着,这我倒可以安慰了不少,偏偏她是疯了。现在你两个妻子,一个疯了,一个死了,假使把你换作了我,恐怕也要心痛欲绝了。但好在你的身体已经是贡献给国家了,对于儿女之情当然是置之于脑后了。所以我希望你不要伤心,不要悲痛,把你的热情和热血,领导着众弟兄,跟敌人去拼命吧!”

司徒明听她这样说,一时想起自己瞒骗了她,而她却真情真意地关怀着自己,因此更伤心得流泪不已。慧英被他一哭,因此也挥泪如雨,正是英雄气短,所恨的是儿女情长。两人哭了一会儿,慧英把手颤抖地抚摸着司徒明的头发,低低地又道:

“阿明,我本来是个被你厌弃的女子,但今天能够使你在我床边为我而流泪,这我已经是扬眉吐气了。所以我死了,我并不觉得可惜,况且死了我一个人,而杀了敌人数百,又得了这大批军火,我死了,还有什么不值得呢?想你的志愿,是救中国,救民族,那么你一定会替我报仇!替我雪恨!阿明,你说我这话是不是呢?你不会恨我无情而抛弃你吧?”

“慧英,你为民族自由解放而死,你为祖国而牺牲。你以理智来克服这一切情感,我不怨你无情,你真是一个古今第一多情人!我听你的话,我不再伤心,我一定要替你报仇!”

慧英听了他这一番言语,芳心中似乎深深地得到了无上的安慰,她惨淡的脸上,不觉微微地笑了起来,但是在这一丝微笑中,她的眼皮也就慢慢地闭下来了。司徒明连连地推着她的身子,哭叫着:“慧英,慧英,你难道真的忍心抛下我走了吗?”慧英的嘴里是透着游丝那么的气息,听他这么地哭叫,像尚有知觉地勉强地睁开眼睛来,向司徒明逗了那么一瞥,但一会儿又闭了下来。在她眼角旁,这就涌上一颗亮晶晶的眼泪,而透完了她最后的一口呼吸,这一缕英勇的芳魂,也就永远地脱离这个世界了。

慧英死后,司徒明继她未了的志愿,继续抗战,为了祖国,而忘记了家庭。这样岁月悠悠地一年一年过去,在这碧血沙场之上,司徒明也记不得究竟度过了多少春秋。眼看着国忠、志良都相继地流血成仁了,但热血的健儿,在后面还是一个个地补充着队伍。他觉得中国是不会亡的,中国的民心并没有死啊!敌人侵占了东北,但还没有满足他们的欲望,于是“一二·八”之役,“七七”卢沟桥事变,跟踪而来的是“八一三”沪战发生,于是慢慢地终于展开了第二次的世界大战。这时的司徒明已经快近五十岁了,他为了祖国奔波流浪,当局因他历年抗战,功绩不少,这次“八一三”沪战,遂委以重任,为前敌总司令之职,但以门户洞开的中国,敌兵到处可以登陆,因此形成孤岛的上海不得不忍痛放弃,其时敌军遂向国军侧面包抄过来。蕴藻浜、张华浜也都上陆,杨行、广福、庙行都有激战,守了七八日,国军退至大场。司徒明以大场乃险要之处,倘大场一失,将牵动全局,遂亲赴前线指挥督战。

这天,敌军分三路总攻,司徒明身先士卒,全部将士奋力抵抗。这一仗杀得白骨堆山,血流成河,果然克服了庙行。但双方死伤惨重,而忠勇的司徒明将军也在这一役受了重伤,他正在伤兵医院里睡着的时候,忽然见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军人,他急匆匆地走来跪到司徒明的床前,叫了一声“爸爸”忍不住哭起来了。这一下子情形,把个司徒明弄得目瞪口呆,倒是怔怔地愕住了。